年輕時,我在北京喝到過一款非常優(yōu)秀的普洱茶。那時對普洱還不太懂,后來等我要找時,發(fā)現(xiàn)北京根本找不到我要喝的,我就來了西雙版納,自己給自己做。剛到版納的那三年,我不看書,不聽別人講,也不在市場上混,直接坐公交車去茶山。對茶的理解,我是在茶樹下蹲出來的。每個寨子茶的味道都不一樣,即使兩個挨著的寨子。你跟一般人講,他們也聽不懂。
很多人每年來茶山,講得也都頭頭是道,但只是來作秀的。當(dāng)你還沒建立正確的概念,任何人說茶你都會覺得頭頭是道,但你最好清楚一點,只要說的人沾商業(yè)了,就一定會胡說。很多人都在為普洱茶做事,把自己打造成普洱茶大師。我不管誰是真大師,誰是偽大師,再有名的“大師”也要拿茶出來比。
前陣子,有個著名的茶人在微博上說他去了茶王樹,發(fā)了自己在茶王樹下的照片。有網(wǎng)友問:您是不是有茶王樹的好茶奉獻(xiàn)給我們?他說,是有些私房茶。后來我去茶王樹,茶農(nóng)說,那人說要買茶才帶他去的,結(jié)果去了又沒買。你看,那人去趟茶王樹,不用買那里的茶,就能賣自己的茶。他很狡猾,也沒說是私房茶王樹的茶,就算別人追究,也能理直氣壯說自己沒說謊。
不懂茶的人,拿著詹英佩的書去茶山?jīng)]問題,其他人寫的書在我看來都是需要再考證。有些人寫茶跟傳銷一樣,只是在文化上忽悠,而有一些人非常懂茶,但只是為了賣茶而寫書,看完只會被誤導(dǎo)。
在茶山,古茶樹是很容易看到的,但你問一個茶農(nóng)他家的古茶樹有多少年了,他肯定不知道,都是賣茶人說的,因為可以賣高價。有人說,一定要用老壺來泡老茶。這是賣壺的人自己說的。我用玻璃杯也能把老茶泡得很好。我們只是講泡老茶、新茶得用不同的壺,生熟不能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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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茶時,我們通常會注重周圍的環(huán)境,營造一個氣氛,但卻不太注重自己壺和杯的干凈?!案蓛簟辈皇侵副砻媸欠裣吹酶蓛簦侵甘欠裰慌菀环N好茶,這種干凈很重要。昨天,朋友送我一把壺。我問她用這壺泡過茶沒有,她說,泡過。我說,那你拿回去吧,壺是很好,但你平常喝的茶都太爛,這壺可能已經(jīng)被污染了,茶壺是會吸附的。所以說,喝茶是個麻煩事,并不是每個人都要喝茶的。如果跟茶無緣,最好不要沾邊。
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試茶。有人說喝茶要輕松點,不要太計較。但我一輕松,你還能喝到好茶嗎?高山云霧出好茶,這是錯誤的觀點。人喜歡茶,但茶不喜歡人,好的古茶樹都是沒人打理的,它們在雨林里,旁邊有幾十上百種植物,滋養(yǎng)豐富,根本不需要人。我喜歡的茶地都是沒人去的地方,只要被人工管理過的茶樹都出不了好茶。普洱茶“粗老”這個觀念也是我要打破的。普洱茶也講求鮮葉的嫩度。茶我只采頭撥。有人說,云南的茶頭撥不好,真正懂茶的人都不收頭撥。這種說法非常低級,任何中國茶都是明前最好。
普洱茶山雖說不能像在龍井村那樣,摘下來就可以炒,但初制也都應(yīng)該在茶山上。我做茶就住在雨林里。有些人說自己在山里找茶被蚊蟲叮咬,打這種悲情牌沒什么意思,如果連這一關(guān)都熬不過還做什么茶?我的茶都是就地取材,直接把鮮葉放在芭蕉葉上,在雨林里攤晾。揀黃片時,我要求用筷子揀,不用手。我的茶根本不接觸人,連汽油味都沒聞過。源頭不抓緊,補(bǔ)救是沒用的。現(xiàn)在的人越來越懶,攤晾都是在塑料大棚里,下雨就不用收,這非常不好,因為擋了一道紫外線。你細(xì)品,塑料大棚下曬出的茶跟我的茶味道不一樣。很多人做了一輩子茶,做出來的茶都不能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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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洱茶的體系很龐大,但不神秘。只要建立一個正確的口感,雖然說不清楚,但很快能喝明白。好多人一說到品茶就是生津回甘香,喝了舒服。對我來說,這些都不是衡量茶的標(biāo)準(zhǔn)。你說哪款茶喝完不生津回甘?哪款茶喝完后舌尖、喉嚨、身體會不舒服?我喝的是適口性,簡單說,是茶的純凈度,越平和越好,越?jīng)]刺激越好。
好的普洱茶,香氣會跟著茶湯裹到身體里去,而其他再好的茶,香氣也只會留在口腔里,絕對不會往下走。沒有苦做底相伴,茶的香也是蒼白的,一味的香甜早就被我淘汰了,人對苦、臭的東西才會上癮,所以人們喝咖啡上癮,抽煙上癮,很少有人會吃糖上癮。
我是高價收茶的人。比如“冰島”,炒到五千,我花六千也要買;比如“曼松”,如果能拿到真的,我根本不在乎它一公斤是一萬還是兩萬。今年出了高價,明年就一定會更高,很可能今年的最高價就是明年的開盤價。我每年做的茶百分之九十都自己存起來。不謙虛地講,純料古樹茶,誰都沒有我存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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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現(xiàn)在不惜成本地出高價搶“昔歸”,因為它下面水庫一旦蓄水到發(fā)電水位,昔歸茶地還有沒有就不知道了。有人說我炒作茶價,我承認(rèn)茶價的抬高跟我有關(guān)系,但我真不是有意的,對我來說,確實是普通茶已經(jīng)滿足不了我的口感了。茶價高,老百姓的積極性高,確實不砍樹了。但茶價高也有不好的地方,按道理說,古樹茶應(yīng)該是沒有化肥農(nóng)藥的,但因為茶價高了,茶農(nóng)為了增高產(chǎn)量,開始灑“葉面寶”“催芽素”這些東西。
有棵被稱為“茶王樹”的古茶樹,農(nóng)民從來沒給它打過農(nóng)藥,但它對我沒有任何意義。因他們在旁邊種了玉米,種玉米之前,會在地里灑除草劑。樹有多高,根就有多深,雨水一沖,玉米地里的農(nóng)藥就會被茶樹吸收,最少七到十五年才能被降解。而且,還得保證這七到五年里,不再打第二次。
你們喝的大多數(shù)茶都是農(nóng)藥茶,很多所謂“有機(jī)茶”只不過是符合殘標(biāo)準(zhǔn)而已。有人說農(nóng)藥都是冬天打的,春天下雨一沖刷就沒事兒了,完全是騙人,都被根系吸收了,七到十五年才能降解。所以,我們根本不能排斥農(nóng)藥,只是多少而已。而農(nóng)藥茶就一定差嗎?也不一定,農(nóng)藥茶的口感生津回甘也都不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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